【颜凤】念西风(章十一)
章十一 南有樛木,葛藟荒之
颜路时常会想,如果那年在郑誓死拦住欲带走颜蹊的墨鸦会如何?是不是颜蹊就不必成为白凤?每每此时,张良若在一旁定要摇头轻叹,是又如何,不是又如何?师兄,他早已不是颜蹊了啊……
自张良走后,白凤又回到了以往每日训练的日子,而墨鸦竟也不再时时注意白凤的状况,只偶尔淡淡询问白凤学了什么。
白凤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,在颜府诸事顺心便乐地做出乖巧的样子,此番平白受了墨鸦的气也不试图和好,只是越发沉迷于武技搏斗。但武术一途要不得急躁,更无速成之法,是以这些时日白凤就有些郁郁寡欢。
将军府。
花园中。
白凤报臂看着面前笑着挠头的暮鹞,着实有些无奈,“你来将军府也有两三月了吧,怎么还会迷路?”
“抱歉,又要麻烦你了……”暮鹞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诚恳。待白凤给他带路又暗自嘀咕:我现在已经很少迷路了啊。
白凤摇了摇头,实在想不通将军府怎会收如此不靠谱的人……
“白凤!你……最近是不是……心情不好?”暮鹞小心翼翼地开口,他知道白凤不喜被人看出心思,但又着实为他担心,毕竟……白凤才这么小……
白凤沉默片刻才回道,“我只是不知道……怎样才能尽快变强……
暮鹞有些惊讶,却也没有多问,脸上浮起一阵可称为温柔的笑意,“变强有什么难的?只要努力,然后等待就是了。不过……居然想着尽快变强……白凤果然也还只是个孩子呀……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!一个整天迷路只比我大几岁的人还来说我……”
“别不承认嘛……”暮鹞说着揉了揉白凤的软发,“小孩子才会想着速成,大人可都是会徐徐图之的。”
白凤闻言停下脚步,直直盯着暮鹞 。
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暮鹞被他盯得有些发寒,好在白凤很快又移开视线,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只是没想到……你居然也有沉稳可靠的一面……”
“哈?那是当然!怎么说我也是家中长兄呢!”
“……勉强可信吧。”
“喂,为什么是勉强啊……”
丞相府。
张良在房中背光而立,忽听一声轻响,一个黑衣人已然面向张良半跪于地。
张良不见半分意外,甚至不曾回头,指沉声问道,“查的如何?”
“回良少爷,濮阳的医药世家共有两女,分别嫁于卫国著名的颜氏、凌氏独子,而凌氏早已随卫王迁家野王,并在七八年前被灭门,而颜氏则一直固守濮阳,一年前被秦人以不敬之罪抄家,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不过在秦人抄家之前,颜氏自己放火烧了颜府,据说颜氏夫妇的尸体已被确认无误。”
“颜氏夫妇的尸体确认无误……那子嗣呢?颜氏难道没有子嗣?”
“不,颜氏有两子,长子名路,次子名蹊,似是失踪了,秦人念着两人只是弱质少年,并未追查。”
“颜路、颜蹊……这两位少年如今年方几许?”
“若两人还活着应是一个十四岁一个七岁,但……两人只有十四岁的那个孩子是医药世家的长女所生,那位夫人在生他时难产,只有孩子活了下来。而小的那个是颜氏七八年前再娶之人所生,那女子似乎只是医药世家的远房亲戚,并无什么背景。”
张良沉思片刻才吩咐道,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,此事切记不可走漏风声。”
“喏。”
“难得子房你也会如此执着于他人的过去,可是你那所谓的‘救命恩人’?”张良回身便见一身着黑袍已至及冠之龄却视世间礼法于无物的少年,不过他也确有这个资格!
“卫庄兄三年未见,这是从鬼谷学成归来了?”张良恍若未闻,嘴角含笑,抱拳一礼。
“哼,三年未见,子房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是越发高明了。”
“卫庄兄这是何意,旧友重逢自当关怀一二。”张良话中恭谦,眸中确是毫不掩饰的调笑。
卫庄深深看他一眼,片刻后才感慨,“真想知道你这小子将来会长成何种模样。若想知道我学艺如何,便把身子养好,以后自己来试吧。”
张良笑道,“好,到那时还望卫庄兄手下留情。”
“几年过去,这里还是这样,繁华,但却颓靡,也不知……还能苟延残喘多久。”卫庄看着张良,眼含深意。
“姬无夜的势力逐渐膨胀,假以时日,定会将韩国完全握在手中,韩王又不听劝。这,也是公子所担心的。”张良语气沉着,眼中却十分平淡。
“子房如此,定是已有了想法。”卫庄嘴角弯起,似在期待着张良接下来的话。
“卫庄兄说笑了,良又怎敢多言,此事还要公子决策。”张良抱拳,回以一笑。
“哦?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。如今我回来了,子房还要瞒我?”卫庄并不生气,张良如何脾性,他再清楚不过。
正在此时一只灰鸽飞入屋内,停在案台上。
张良看了那灰鸽一眼,对卫庄笑道,“术以知奸,以刑止刑——卫庄兄,以为如何?”
……
一个月后。
将军府。
墨鸦房间。
“白凤最近情况如何?”
“启禀墨鸦统领,一切如常。可喜的是,原本那份过强的求胜欲已经减弱了不少,学武时比以前冷静了很多,依属下所见,白凤的潜力远比我们预想的大。”
“是吗。”
“是否需要禀报将军?”
“不必 ,也不许告诉别人。”
“这……?”
“再好好练练他的基本功,过两年再送他去师父哪里接受下一步的训练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……
白凤房内。
虽然当时满口嫌弃,但白凤并非不把暮鹞的话放在心上。白凤试着让自己更冷静,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,而成果也显而易见。
遇见暮鹞的次数越来越少,白凤看着自己的房间,有时也会无奈,墨鸦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,但自己的特权却一点也没有减少。
人就是这样,靠的近时注意不到的许多事,都会因为时间和距离逐渐认清。但从白凤与颜路分离起,他就一直努力让别人不再小看自己,自然,也不会随意认错或是道歉。
喜爱撒娇的那个,是颜蹊,不是白凤。
小圣贤庄。
“子路,师叔的话……你不要太在意。”伏念看着面对树干一语不发的颜路,想要安慰,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。
就在方才,颜路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,这本是一件喜事。不料,荀夫子见后却冷冷判道,“空有才华,却无志向,能有多少作为?掌门师兄,还是三思为妙。”
虽然掌门并为应声,仍按原本打算,伏念心里却已十分不适,何况是向来崇敬荀子的颜路?
“师兄不必担心,师叔说的的确属实。路,并无怨言。”颜路转过身来,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,就好像……刚刚得到崇拜之人否定的不是他。
伏念咬了咬牙,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。
……
将军府。
大堂。
“本将军听说,有个孩子,自打进将军府以来一直多受优待。墨鸦,府上的状况你最了解,你说,是也不是?”姬无夜放慢语速,背着手来回踱步,施加威压的对象再清楚不过。
墨鸦握了握拳,而后又放松下来,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自然,“将军说笑了,这将军府的状况自然是将军最了解。不过,据属下所知,府上并无这等事。”
姬无夜停下脚步,盯了墨鸦片刻,方才走回座椅,“哼,记住你今天说的话,没有最好,如果有——也千万别让我知道。”
隔日。
将军府。
训练场。
白凤感到有些奇怪,这两天,训练的内容好像加重了不少……不过这也无妨,依我如今的体质,便是再加重一些,也应付得来!
墨鸦站在树后,看着白凤自信的笑容,原本绷着脸上也勾起一个弧度。这小子……总算没让我失望,就让我看看,你能成长到何种地步!
丞相府。
“几日不见,你似乎越发悠闲了。”卫庄看着正在研磨书字的张良,抱怨道。
“既然卫庄兄都已回来,良自然不必添乱,前日大父怨良字迹退步,良自然加紧练习。”张良说的振振有词,当然——面前的卫庄可不会信他这套。
“哼,你也知道我刚刚回韩,要做的事原本就多,公子又交代了新任务,你不来帮忙也就算了,居然还嘲笑于我。”说着,卫庄还叹了口气,好似真的受了张良什么委屈。
“……”张良无语片刻,将刚写好的竹简递给卫庄,“好了好了,卫庄兄替良看看,这几个字写的如何?”
卫庄半信半疑地接过竹简,“聚散流沙……?哼,还算不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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